我是男女混搭,嘲弄男性霸权的“泼妇”
什么,你问我的性别,究竟是男还是女?这个问题,你问我,我问谁去啊?
我,是“男女混搭”
我在户口本、身份证上的马甲,叫高垒,当年我妈在我刚出生的时候,自作主张替我取的,很大众化的男生名字。但从很小的时候,我就觉得自己内心深处,至少有一大半,更像个女孩。如果有下辈子,我第一志愿是变成可爱的猫咪,第二志愿是当个女孩,这是我从小学到2014年初的理想。2014年初,我第一次看到猫咪做绝育手术,于是我修改了来生的志愿:第一志愿当女孩,变成小猫改成第二志愿。
我喜欢穿色泽鲜亮的女装,尤其是粉红色,就是木之本樱的魔法杖以及HELLO KITTY的主色调。小学四、五年级时,我偷穿过妈妈的裙子,但没多久,就觉得我妈的那些裙子从颜色到质感,都实在太土了。当时我认识好几个外校的女生,都是附近的初中生,有几次,我试穿过她们的裙子,其中一个女生说我比她更适合当个女孩,想和我换个性别,她的那几句话让我很开心,虽然我们明知道无法美梦成真。
初中时,喜欢逛书店的我,读了一些和性有关的书。由此,我知道这个世界上,有一些人强烈渴望改变自己与生俱来的性别,要求手术变性或使用激素。我“对号入座”,和我自身的状况进行比较——我和上述的人群有些类似,很多行为举止和内心的渴望,都与“似乎本该如此”的性别规范不尽相同。又过了若干年,我知道了“跨性别”这个词,我立刻清晰地确定,我就是个跨性别者。
在跨性别群体中,我也有我的独特之处:一方面,我渴望成为女人,喜欢女装,喜欢少女漫画和偶像剧等很多“女生标配”的事物;另一方面,我对自身的男性化特质,有些同样很喜欢(比如肌肉)。我没有手术变性或者使用激素类药物的需求,我喜欢“男女混搭”的形象气质。
如今的我,经常穿着粉嫩的裙子,同时露出一身彪悍的肌肉;我觉得,做个“男女混搭”的“金刚芭比”,挺好的。
我很可爱,也很泼悍
我有“小公举”的一面,喜欢撒娇、装可爱,但也有强悍乃至泼辣的一面——这也许是我的“生存必需”。
我的性格,多数时候像一只小猫或者小兔,温顺可爱,有点粘人,有点自恋。我喜欢健身,喜欢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肌肉,这和很多女生喜欢打扮,是一样的。我对主流的男性气质没有认同感,也没什么好感,比如,我对拥有权力没什么兴趣,特别喜欢两三个人依偎在一起的感觉;我不喜欢强有力的、主动的攫取和占有,只喜欢通过交流,被人喜欢、被人宠爱。——虽然从小到大,嫌弃的我的人一直不少,但世界这么大,总有些人愿意接纳我,这就很好。
然而,这个世界毕竟也充满了种种不友善,必要的时候内心强悍甚至泼辣一些,我觉得这是自我保护的必需。
中学期间我和父母一起住,在家里无法穿女装,我的很多小秘密,都无法如实告诉家长。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迷上了逛漫展,其中一个重要原因,是我在漫展可以蹭别人的女装穿——我尤其喜欢女仆装、lo娘装和水手服。很多玩cosplay的女生觉得我很另类、很好玩,愿意把动漫少女风的女装借我穿,然后大家纷纷为我拍照。然而同时,我也经常遇到冷嘲热讽,被很多人当成性变态或者神经病。
“你这是一种变态,精神不正常,你真的该去精神病医院看看,我这么说是为了你好”之类的话语,远比骂娘的脏话更有杀伤力。脏话我可以不在乎,但是,一天之内十多个人都说我“有病,不正常”,这就难免让我对自己的精神状态长生疑虑,同时担心:“我用不了几年,就可能面临结婚生孩子,到那时,我该怎么办,如何对老婆说我的这些情况?”……
从十几岁到二十岁出头,我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纠结。然而在此过程中,我逐渐发觉,真正“有病”的不是我,而是这个充满性别刻板印象、缺乏多元理念的社会。然而,我从充满纠结和自我怀疑,到完全接受自己、坦然表达自己,这中间整整花了将近十年!
此后,我变得越来越“混不吝”,别人嘲笑我,我反而发自内心地同情对方的无知,以及观念的陈旧、闭塞。我可以很自然、很放松地到各大商场试穿女装,完全不理会其他人对我的凝视,而且,我还经常把我的女装照片以及各种搞怪照片发到网上,故意雷人。这会让我觉得很开心。
由此,我得到了“泼妇”、“荡妇”、“猥琐”、“妖孽”等雅号,但我对这些污名,反而引以为荣。做个丑人多作怪的老妖婆,外加婊子兼泼妇,总比当个小可怜强很多。尤其是,我是个铁杆女权主义者,我觉得女人(包括LGBTQIA人群),就是应该把很多主流社会的规范当作狗屁,疯点、浪点、泼辣点,理所应当。
喜欢有衣兜的裙子,不喜欢高跟鞋
我特别喜欢健身,有一身能冒充体校男生的肌肉,也喜欢穿女装上街,到处喵喵叫卖萌。我的很多东西,包括我的手机壳和不少衣服,都是嫩粉色。对女装,我喜欢穿,但也一直在抱怨“为什么没有衣兜,什么东西也装不了”——如果我将来能学会做衣服,当我买来一身洋装或者水手服后,我肯定会亲手来个“野猪大改造”,给裙子的两边分别加个衣兜,衣兜至少要能装下6英寸屏幕的手机。
我从小就不喜欢高跟鞋,因为穿着实在不舒服,走路不便。
从三岁左右,我走着走着,往往会突然跑起来,这个习惯一直维持至今。因此,不单单是高跟鞋,即使男士的商务皮鞋,我也不喜欢,因为穿上去根本无法跑步。除了在室内穿拖鞋之外,其他任何一双鞋,只要不能让我在二十分钟内,轻轻松松地从西单跑步到东单,我都不会再穿第二次——因为这样的鞋,在我看来简直就是限制行动自由的脚镣。
多年来,运动鞋对我而言,成了“历史的终结和最后的鞋”。当我穿着洋装,或者很文艺的连衣裙时,脚下是一双运动鞋,还经常像驴打滚马撒欢一样,满大街疯跑。很多人看了都觉得我搭配得不合理,品味太差,但我早已习惯了这种打扮。至于美或者不美,我觉得萝卜白菜各有所爱,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有统一的、唯一的标准。
故意嘲弄男性霸权,很好玩
很多时候,我不男不女的性别表达,会特别高调,甚至充满夸张。这在很大程度上,是一种刻意的“越界”,是刻意嘲弄这个社会的主流性别规范。
比如,在一些貌似高大上的场合,我穿着裙子、露出肌肉,脚下是一双运动鞋或者拖鞋。这副不男不女的跨性别泼妇style,当场就能把“高大上”的氛围破坏。
再如,我在百度“健美吧”等论坛,发我的女装肌肉照。由于我的形象气质,和这些论坛的“主旋律”(其实就是掌控着删帖和置顶权力的那几个人)不符,因此经常被大家辱骂,然后被删帖。对此,我的处理方式很简单:谁骂我什么,我都不往心里去,被删帖也无妨,反正我会继续发帖;就算被禁言,我也刻意换个小号继续上。为此,很多吧主或版主,在多次删我帖子后,看到我还继续发照片雷人,都对我无可奈何。
小时候,我数学很差,被骂作“老母猪不识数”。最初我被骂哭过,但我逐渐学会了把这类污名当成玩具,甚至当成能反击回去的“飞去来”。但我在各种“一本正经”的装13场合,当众自称“俺老猪”、“本猪头”时,足以将假正经的氛围霎时间解构。此外,很多时候我喜欢自称“老娘”,故意把一些人雷得仿佛白日见鬼——我的自我展示、自我表达,故意不遵循这个父权制主流社会的游戏规则。
这几年,我和一些热衷于公益的小伙伴,做过一些反家暴、反歧视、反对性别暴力的倡导。包括跨性别者和性别酷儿在内的“经常不被主流文化认可的”性少数人群,自我赋权(self-empowerment)是非常必要的。在我看来,最有力的自我赋权,不是按照主流成功标准的“个人奋斗”(毕竟,包括我在内的每个跨性别者,都成为金星那样的成功人士,或者像蒂姆·库克那样先熬到苹果集团CEO再对自己的性取向出柜,根本不可能),而是看到并反思各种性别特权和性别歧视,从根源上质疑种种歧视背后的权力机制,在内心深处逐渐瓦解它对自己的约束力。
比如,当我意识到家庭暴力(包括性少数伴侣之间的暴力)的底盘,是人际之间的控制欲,和由此产生的不平等的权力关系,和这个社会长期以来“男尊女卑”的性别等级、性别霸权,具有同样的内在逻辑时,我反对家暴,在内心深处承诺这辈子永远不做家暴施暴者,也不会容忍或漠视其他人的家暴。这时候,我对自身的认同感,也会有所增加。因为,不认同自己的性取向或性别表达,其实是对社会歧视的自我内化,而反家暴等思考和行动,能有力瓦解导致种种“自我不认同”的root cause。为此,我多次建议性少数人群,先从关注家庭暴力和亲密关系暴力入手,尽可能彻底地反思暴力、扬弃暴力,并为受暴力者发声(哪怕只是转发一个帖子),这是增进自我认同,尤其是增进自我权能感的有效途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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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:赵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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